……
杨氏人虽然老了,但心里头清楚的很。
邻村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家忽然来看望,不是街坊邻里,又非亲非故的,只有一个原因。
饭后,韩玉硬是抢着把锅碗瓢盆都洗刷掉。
院中有一棵桂花树,如果不是已经枯死,现在正是香气扑鼻沁人心扉的时节。
“咳咳……咳……”
杨氏捂着嘴很困难地咳了几声,几个咳嗽把她脸憋得通红,甚至要了老命似的,“老了,身体不成啦!”
韩玉连忙上去给她捶捶背,让她舒气儿,说道:“奶奶身体还好着嘞,再活二十年都不是问题!”
“哈哈哈……你这闺女,真会说话!”
杨氏笑得眯着眼睛,抓着韩玉的手抚着,说道,“我这呼歇(哮喘)都老毛病了,再厉害就要了老命了,要真能再活二十年,那不成了老妖怪啦!哎,要是能有你这样的孙女儿,我死也能闭上眼了。”
说着,杨氏停下歇息了一阵儿,继续说道,“可惜啊,这命不好,老了老了,你就成了累赘了,谁也不想养活你。”
杨氏再次停下,这次她重重叹了几口气,脸上的笑意也都风吹烟雾似的消散开来,扬起袖头抹了抹眼角,张了张嘴,身上微微颤抖着,说道:“我不是不放心么!要不是孝良这娃子还在跟前儿,我早就一头撞到南墙上去见他爷了。你说我要是死了,孝良他咋办,婆娘婆娘跑了,家里家里不管,这孩子又犟得跟啥似的……”
说到这里,杨氏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呜咽着哭起来。泪水在她脸上沟壑般的皱纹里曲折蔓延。
韩玉在一旁坐着,也不说话,轻轻抚着她背,心里头五味杂陈,不知道什么滋味,但很不好受。
老泪纵横的杨氏近乎央求的语气说道:“闺女啊,你还是跟我说吧,孝良他到底惹了啥祸。”
“我们家的松花蛋被偷了,可能是他干的。”
韩玉思忖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杨氏的话,崔孝良绝对会听,绝对不能让他继续沉沦下去。
杨氏很艰难地站起来。来到灶屋里,掀开面缸旁边一个竹篮子上盖着的抹布,半篮子的松花蛋静静淌着。她一脸苦涩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这死娃子,还拿回来让我慢慢吃。说是什么松花蛋,我也没有多想。后来听村里有人说广阳集上卖的松花蛋很好吃,而且很贵,我就知道这来路不正,他没有那么多的钱。”
韩玉重新把杨氏扶出来,坐定之后才说:“奶奶。这些松花蛋你就留着吃吧,我们也不会把孝良弄进县衙,只是他再这么下去。早晚要出大事,你得说说劝劝。”
“把他弄进去吧!”
“啥?”
“要真是他偷得,把他弄进县衙大牢里去吧!”
“奶奶,他……”
“他不是个东西,我知道。把他弄进去,叫他长点耳性。”
“可是奶奶。那你怎么办?”
“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不也是好好地过来了。”
韩玉看着杨氏脸上的决绝,知道她这么狠下心来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孙子一错再错地下去,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用多说了,你们报官把。”
杨氏的声音不大,但是话音未落,门口响起了一个男子夹杂着怒意和警惕的声音,“你来我家干啥?!”
“孝良,小玉过来瞧我,你吼个啥!”
杨氏朝他摆了摆手,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鳖孙娃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锅里给你留了饭,没吃的话赶紧去吃!”
崔孝良稍稍收敛了一些,但还是拧着头,很是戒备地问道:“我问你来干啥,耳朵聋了吗?!”
有道是:做贼心虚。
崔孝良当然知道杏花村的韩玉正是那些松花蛋的主人,难免心虚,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他就想平静下来,也难以掩饰内心的局促不安。
他眼神刻意的躲避,手也不自觉地抓住衣角,说话的声音里多少有些颤抖……这些细微的动作全都逃不过韩玉的观察,但是韩玉并不打算质问他,这种时候,坐下来慢慢说会好得多。
这次,杨氏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说道:“孝良,你咋的,连奶的话都不听了?!”
崔孝良赶紧过来,扶住杨氏的胳膊,说道:“奶,没有啊,你说她没事来做啥,也没啥亲戚,我看肯定是有啥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