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更少的人,再角逐入学武德宫的机会。
营学的牌匾,是高宗皇帝御笔手书的“中吉营二十三连营学”,当年的老五营良家子一共有大约250个连,所有连的营学牌匾都是皇帝御笔的。
虽然像是搞批发一样,但这也是一种态度,告诉世人这些人不是前朝的农奴军户,而是皇帝的直属力量。哪怕就是个大头兵,那也是如秦汉时候二十等爵下的最低等贵族。
皇帝御笔题写的地方,哪怕写了句“到此一游”,寻常人路过也要下马的。
就像是飞鱼服之类的衣服,按理说只要有钱就能穿,但在等级制度下,这种廉价的赏赐就成为了一种高贵。
作为类似的同样廉价的“高贵”,老五营良家子是可以在各处皇帝亲提的营学牌匾前骑马、打架、玩闹的。
虽然这并不能多出了二亩地,也不能当官,可在等级制度下的封建王朝,无疑是一种施恩,极为有效。
村社场院里,三十多个年轻的小伙子排好了队列,年纪都不大,也就是十七八的模样。
一个穿着勋官服的老兵或者军官,正在队伍的前面讲话,队伍里的小伙子也不敢说话,只能听着。
“十六七入伍,入营操训一年。回来结婚生子,二十岁正式入营,服役十五年,若无大战,二年歇一年,这是太宗皇帝定下的规矩。”
“昨天之前,你们还是孩子。可能顽皮,互相往身上抹鼻涕。但从今天开始,就是正兵了。”
“入营操训,可不比在家里,那是真挨打的。”
“你们自小也都是训练过的,从入营学那一天开始,学写字、算术,剩下的时间就是操练,演武。”
“如今长大了,若真有本事,那就混个勋身,砍人砍出来个上柱国。把你们在场院里打架、在营学里胡闹、在苞谷地里和姑娘腻歪的劲儿,都拿出来。”
军官还在那讲着,刘钰等人下了马,就在一旁看着。
他这个检点巡使没穿官服,身边也没把所有的护卫都带上,只是带了几个皇帝调拨的孩儿军的军官,还有馒头、康不怠等这些自己的亲信。
观看了一阵,又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村落。
村落里好几家的门口没有贴去年过年的对联,显然是家里三年内死过人,可能就是死在了松花江畔的攻城战里。
营学里传来一阵郎朗的读书声,听起来正在背诵九九乘法表。
场院外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过了外舍营学的年纪,又没考入中舍营学,正在那聚堆看热闹。
两个孩子在那摔跤,旁边跟着几个小女孩叫好,叽叽喳喳的。
村社头上蹲着几个老头,正在那看这些年轻人的队列。
看样子这些老头也都五六十岁了,不知道送走了几十批村社的孩子,又不知道见到多少人活着回来。
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康不怠小声在刘钰耳边道:“公子,看到这些营学了没有?我查过典籍,老五营良家子的营学,每年就要拨钱五十多万两银子。公子知道为何北派儒学希望将这些办法推广出去朝廷一直不能答允了吧?”
刘钰心里略算了一下这个推广的惊人数字,笑道:“这就很容易了解了。不过每年的这五十万两银子不算白花,大赚。”
康不怠应道:“公子所言甚是。主要是这还只是营学的钱。人丁多了移民也是优先老五营良家子,良家子又是最容易立功授勋的,不给地每年给钱,这又是一笔钱。营学里的纸张、笔墨、先生;勋功的年赐、赏钱;移民的花费;太宗皇帝遗训吃不起肉也要吃豆腐,每年从辽东运来的黄豆赏……这一年,单单是这样的各种支出,就在一百五十万两左右。”
“公子还别忘了,良家子只要从军,就不缴税、不服劳役。这数百万亩土地一进一出,又是不少钱。京畿地,一户永业田四十亩;辽东一户六十亩;荆襄一户二十五亩,河套蒙古不算。因着前朝的皇庄、鞑虏的圈地、荆襄的血战,朝廷手里也就只能拿出这么多官田了。”
“战死的抚恤,虽说不多,但西南、西北这些地方,凡血战,每个村社都要死几个的。这些抚恤也要一笔钱。”
“朝廷也就能养这么多了,再多的话,就只能成为前朝军户了。太宗皇帝也说,贵精不贵多。”
刘钰点点头,十五年的服役期,满打满算,朝廷手里的精兵也就四五万。
一部分填在西北,一部分常年驻守辽东内蒙,还有一部分填在西南,作为像木里吉卫攻城战一样的战斗的王牌使用。
驻扎西京、河套、辽东、蒙古的那些自不必说,便是驻扎在荆襄的后劲营,也是要去西南打仗的。
看上去他们服役的时候一个月也就一二两银子,和那些募兵募来的差不了太多。
可实际上之前的投入极大,算起来的时候可不是一二两银子一个月这么算,至少得翻两三倍,算上土地不纳税不服劳役之类,只怕更多。
大顺控制着整个中华,却也只能养得起这点精兵,再多了真就养不起了。
只不过……刘钰觉得,还是有些浪费。
大顺的军制,明显走错了路子,歪到了天际。
这么厚的底子,完全可以变为基层军官。
大顺却把他们当成精锐战兵,独立编组……
把一群稍微训练训练就能当士官、尉官级别的单独编到一起当列兵用,实实在在的暴殄天物。
这时候,不远处场院里的队列散了,几个人走了过来。
看了看刘钰牵着的马的高度和肥壮,于是很客气地问道:“诸位来此何事?”